娘是一首诗散文

时间:2016-04-01 来源:散文 点击:

  这是我早年曾走过无数遍的弯弯土路,也是娘无数遍走过的路。也许,我回到这里的机会越来越少,可是娘你还痴痴的守在村口,等着儿女回家。

  老屋散发着稻谷的清香,这是二十年前,娘和爹开山劈石,一根枣木扁担一双箩筐,一点一点顶着酷暑从山里挑回院子的。娘为了节省下来钱供我们读书,没有雇佣任何瓦匠,垒起的房子。已经刷了油漆的门窗粗糙不堪,经过一个季度风雨侵蚀的对联,字隐退色。娘怕孤独,春上,在大街上一个南蛮子手里买来一群小鸡崽 ,每天拂晓,雄鸡用高亢的歌声向娘报告,她走往暮年的生命又迎来了一轮日出。白天,母鸡声声急切的给娘炫耀着战功,娘欢喜的到窝里摸出热乎乎的蛋,本来,有十二只母鸡,那黑的鸡,被黄鼠狼钻进鸡棚偷吃了一只,心疼的娘几顿没吃东西。娘熟悉这些鸡们,就像熟悉自个儿的手指头,这是芦花,那是二丫,清点鸡群时,娘总能叫出它们的名字。她不习惯点数,而习惯在心里对号,欧洲黑,瘸腿子,山黄……都对上号了,娘才踏实。

  娘的日子里永远是丰富的,鸡们鸭子还有大鹅成了她亲密无间的亲人。她可以在更漫长的岁月中,对着它们说着体己话。她能够从鸡身上观察天气变化。如果哪一天她的鸡在地上打滚儿,伸着腿晒太阳,她就知道这几日,不超过三天肯定会有一场大雨。不出所料,当大雨倾盆的时候,娘已经拾掇了做饭的柴草,将晾在衣杆上的衣裳都收回了家。挂在屋檐下的小海鱼也都摘了放进了柜橱里,小米也晒得差不多了,下了雨,娘就端坐在炕上,望着雨帘想着远方的儿女。

  那一年,我七岁,在遭遇饥荒的年月,我瘦的像根秸秆,又到了上学的年龄,娘硬是卖了家里那头奶羊,为我交上了学费。年幼的我早就懂得:在一贫如洗的家境中,要充当什么角色和担起什么责任。放牛,拔草。背粪,犁地,柔弱的肩膀与双手早在劳动中打磨,血泡结痂。而且身上有种不服输,倔强的劲头。是的,一个穷孩子最渴望的是什么?读书,唯有读书方能走出令人压抑的大山。就这么一头奶羊,娘靠它挤出的奶,卖给村长家换点油盐酱醋钱。娘是看到了,不少娃子背着书包去上学,我牵着老牛,呆呆的站在路旁,眼睛里拱动欲刨土而出的热望。娘起了个大早,将奶羊牵到八里地之外的农贸市场,蹲了一上午卖掉的。我赶到厩里,发现与我朝夕为伴的奶羊不见了,并且平时栓它的缰绳也没了,我心咯噔一下,这头奶羊可是家里的经济来源,素常,娘待它如命根子。我顾不得洗脸,拼命朝农贸市场跑去,半路遇上了眸子红肿的娘,不用问,还未说话,我的泪就流下来了,娘默默地将我揽过来,低低的说:“明天上学。”

  多年后,我凝视着娘那张脸,凝视着她逐渐花白的头发。那脸似乎有些浮肿,头发没有很好的梳理。我突然觉得我该给娘写首诗,在如此漫长而短暂的岁月中,我执笔天涯,却未曾让文字有什么力量。每当娘接到我文章在刊物上发表的信息,她必会割一把韭菜,做一顿手擀面,以示庆贺。多少年里,我在城市的屋檐下举棋不定,四处漂泊,终离不开娘惦念的那根线。

  常常想起,娘坐在静静的时光,土炕上放着一个针线笸箩,一只老猫蜷缩在她的脚边。娘就那样一针一线的缝补着对远行娃子的万般牵挂。每次回家探望爹娘,带回的糖果糕点奶粉。他们一直埋怨糟蹋钱,家里什么都有,小园内一垄小葱,一洼黄瓜,一架云角,院坝几棵梨树枣树,天然的绿色食品。打的粮食也够吃了,又吃的精米白面。娘说完,下地剁馅子,包饺子。望着娘的背影,我无语哽咽。埋藏在心灵深处对娘的画像,又一遍被泪水模糊。我可以在娘沧桑的脸上,洞穿那尘世烟火所掩盖的人生故事的底蕴。

  山里的娃子上学,识几个字就行了,谁也没指望娃子喝几滴墨水就变成龙凤。能迈进高中的门槛已经很不容易,可我和弟弟考上了。

  我们是背着干粮上学的,星期天离开家里时背三天吃食,到了星期四,娘就挎着篮子,赶二十里山路,进县城那所中学给姐弟送干粮,娘的篮子里装着红薯,黄面和小麦面搀和煳的大饼子,槐树花、山野菜包的菜团子。再穷娘从不肯让我们饿着,不久,我面临高考,弟弟的成绩在全年级出类拔萃,我选择了留在山里,娘那些日子背更驼了,我清楚娘的疼,会陪伴她一生。

  很长的时间里,我始终没有为娘写出一首诗,落笔之处,什么语言在娘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。我仍找不到投入诗情意境的感觉,只好将心中对诗的欲望压了又压,事实上在我走出村庄的时候,我的一切就与娘拉开了距离。我很难走进娘的世界,而我却是娘的世界。当我成为北部山区一个作者,在一家编辑约稿时,针对《为咱娘写首诗》这篇文字,我回了老家。在娘烙了葱花煎饼撑圆了我的肚皮后,依然写不出一句话,娘出去喂鸡了,大白天老鼠上窜下跳,娘说,“老鼠也欺负人,夜里还爬到炕上,爬在她身上乱窜……”娘的风湿性腰腿疼一直纠缠着她,疼了,就吃止疼片,小院里的石磨,娘不让卸了,家里这盘磨也是村里最后一盘磨了。娘不准爹闲了石磨,是因为她害怕寂寞,有了石磨,街坊邻里还初一十五的上门磨面子,掐谷子。小院里就热闹起来,在婆姨哥嫂的谈笑声中,娘就忘掉了对远方儿女锥心刺骨的思念。

  天近黄昏,一转眼不见了娘,走出屋子发现她正一个人坐在门前的老杨树下,面向村口,举目望向远处。西天的残阳从她侧面照射过来,她的脸影在半明半暗中,但那种期盼的眼神清晰可见,她背靠的老树有一种铁的质感,身下的石头透出一种冰冷的气息,脚前散落的几枚落叶,像晚秋的哭泣……

  我才感到,儿女对老人的时间太少太少,我们把时间踩在从早到晚的匆忙而疲惫的脚步里,塞进了或薄或厚的薪水袋内,夹进了厚重的教科书里,扔进了装满情书碎片的废纸篓里,我们说生活就是生活,没有时间思考,更没有时间静下心看看爹娘。

  在日近秋晚的风里,我紧紧握住了娘的手,那只手曾经拉着我从蹒跚学步到燕子一样飞出老巢,那只手曾经拽着我趟过多少日月风雨,我是娘手掌心培育出来的向日葵,我的梦永远朝着太阳追逐和发光。娘,矜持的缩了一下手,我坚定地攥住了那只已被岁月抽取精华,而干瘪的手。

  娘,年少时,您是儿女的靠山,现在,我们是您最结实的拐杖。在走过那条无数次走过的土路时,娘微微将头倚在我的肩上,我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娘颤动的身子,还有她脸上绽开的笑靥。这一刻,娘是幸福的。这一刻,我真的想让上苍把我们定格在时光里,不枯萎不陨落不消失,像山间的溪水绵延久长。

  娘,万千语言也无法抵达您对儿女的大爱,这首诗就留在时光,让儿女在时光的长廊,默默的搀扶着年老的爹娘,一起度过向晚的流年。

娘是一首诗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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